A6664 2021最新征文优秀稿件：一张老照片

　　投稿：令羲 全文4384字21片

　　一张老照片

　　春节回家，在姥姥那里偶然翻得了多年前的一张老照片，照片可以说保存的很好，只有颜色在岁月的洗礼下微微有些泛黄。照片中，姥爷显得精神矍铄，端坐在凳子右侧，挺拔威严，彰显着他大家长的地位;姥姥慈眉善目，笑的异常开心，眼角的每一道皱纹里都散发着幸福喜悦;还有母亲、姨母、舅舅、表哥、哥哥都摆出和谐对称的POSE，尽情舒展着笑容，把那一刻的幸福定格在身后那棵郁郁葱葱的杏树前;只是站在姥爷、姥姥中间的我，皱着眉头、噘着嘴，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我实在记不起我为何显得那般不情愿，许是那件红外套实在不得我的意，许是那日早晨的杂粮面饼很是难以下咽，或许是阳光太过刺眼，刺的那颗五岁的小心脏顿时乱了节奏，竞生出几分厌烦来……但不管怎样，照片整体呈现的和谐美满、幸福团圆如梦尘烟，若隐若现的真实地浮现在眼前，恰如透过密密层层的杏树叶映在脸上的温暖，还有迎着秋意、垂着红灿灿的脑袋随风闪耀的高粱，绕着不知到底多大的杏树林盘桓、啼叫的布谷鸟，姥姥虔诚了大半辈子的那座庙宇岁月斑驳的墙体，越过时光的转轮，卷起尘封的风花雨雪，携着那一张张或淡然、或深情、或喜悦、或威严的面庞沁入心底，铺展开满地美好的回忆……

　　小时候我总跟小伙伴小心翼翼的说，要听话呦，庙里的神佛可是在看着你，不听话就会被抓走呢……直到现在，我依然对鬼神说持以敬畏的态度，这很大的与从小看姥姥拜佛诵经、点灯求福有着关系。我不知姥姥除非病痛难忍，否则不论刮风下雨，每日晨起、黄昏都亲自到庙里的每一尊神佛前供灯、跪拜求的是何、愿得又是何，更不知是怎样的信念让一个不识斗字的小老太太能唱诵出几万字的经文，但是在每一次双手合十的指缝里、闭目碎念的期盼里、梵香烧落的灰烬里以及富含仪式感的三声鼎音里，沉郁烛光映照下的她，神情缥缈而严肃，仿佛灵魂在莲池里酣畅地洗涤。我煞有介事学着姥姥的模样，跪拜、敲鼎，听着它沉闷的余音飘出杏林，沿着小村的尽头飘向那青烟袅袅传承信仰的天堂;又趁着姥姥不注意嘻嘻哈哈地跑出庙来，追着那些不知何名的鸟儿撒了欢在杏林奔跑，任凭姥姥焦灼的喊叫在风中散去。为此，姥姥曾不止一次的吓唬要将我锁在这黑咕隆咚的庙里，接受佛祖的教导，好学的乖巧、有女孩子的样子一点，却随即将我紧紧攥在手里，生怕一个不留神，又跑得无影无踪。

　　那些年的时光是快乐的、深刻地。那灰色的木门、长长的庭院、密实的篱笆、土坯墙的猪圈和一件件姨母编织的各式各样的毛衣裤袜深深浅浅地刻画着我成长的年轮。如今……

　　窗外的天啊，蓝的沁人心脾，蓝的让人挪不开眼，就如那年与哥哥并肩躺在田埂地头，透过指缝看到的天一样蓝。……。

　　许是第二天，或许是地震的当天下午吧，我看到了熟悉又显陌生的身影，母亲定定地看着我，满面笑容却又泪水涟涟，看着她复杂的面部表情，五岁的我实在无法捉摸她的心情，却也安慰似得抓着她的手傻傻地摇晃，或许这就是“血浓于水”的本能吧。后来在她与姥姥叙述中得知，她在路上打听到我被埋在了倒塌的屋里，本还寄存着的侥幸想法瞬尔崩塌，随即倒掉了满满一布袋的蔬菜瓜果，一刻不敢停歇的往庄上赶，又在门口看到活蹦乱跳的我，适才有了这又哭又笑的情景。她尽情叙述着路人夸张的说辞，我的思绪却一直牵挂着被她在路上撒弃的那一大布袋蔬菜瓜果，想必那些早已滚落到乡间路头的或裹满泥土、或破裂碎开的新鲜果蔬，想到那刻的境遇，与我是一样的失落吧……

　　灾后不久，姥姥他们举村搬迁到了离故乡很远的另一个村落，我也因到了学龄，跟随母亲回到了自己的家。……

　　岁月流逝，脚步匆匆，母亲的神情愈来愈柔和，眼神如湖水般愈来愈清澈，身体也变得软绵绵的，每次回家，我总喜欢偎着她，有时也会说一些肉麻兮兮的话。不同的是，那些明显是在夸赞她的深情词句，在母亲看来却显得虚伪造作，让她很是不自在，她甚至佯装嗔怪地说我越来越矫情，她可不懂这些。是啊，她不懂堆砌这些看似晦涩的文字，她懂的是在那排简陋的房屋前“希望有一排宽敞漂亮的房屋，院子里有个大大的花园”，她懂的是在梦想成真的房屋里“窝在舒适的沙发里看大屏幕的彩色电视机”，她懂的是心满意足的坐在那心心念念的沙发上“能住上有水、有暖气、便捷干净的楼房”……我常常感慨母亲积极向上的心态是我所有年轻的兄弟姐妹所不能及的，她用半生时间为我们演示了“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而今，我又看着母亲一次又一次地漂染鬓间的白发，把那些看似不错的护肤品拍进已有皱纹的皮肤，打趣地喊她“爱臭美的小老太太”，但是我知道再昂贵的护肤品，也无法改变那些因常年辛苦劳作有些变形的指节，无法修复掌心里那些深深浅浅错综复杂的纹路，它们见证记录了母亲漫漫红尘里的坎坷苦痛，以及那淡然远去的漂浮人生、离合悲欢......

　　母亲是勤劳的、坚强的、美丽的、平凡的，就如林间一朵盛放的小花，任它雪雨风霜、云卷云舒，……。

　　哥哥突然拿走了我手中的照片，也拉回了我的思绪，他指着自己小时候的模样，傲娇的说“你看，我小时候多可爱，眼睛多大呀”，……

　　窗外的麻雀在姥姥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杏树上唧唧喳喳的叫个不停，不由让我想起那片温暖了整个童年时光的杏树林，那群歌声莞尔动听的布谷鸟，那日母亲买来的软糯酥脆的桃酥饼，还有照的我不得不眯起眼睛的那缕俏皮的阳光……指尖缓缓滑过姥爷雪白的胡须、姥姥眼角的皱纹、母亲温柔的双眸、姨母温暖的笑容、哥哥那双闪着光芒的眼睛，回忆他们在时光雕刻下的容颜，那些春夏秋冬里与我们相关的故事，感受镌刻在这张泛黄的老照片里的关怀、责备、焦灼、期盼，以及他们的青春、信仰、追求和热爱，恰如伴着春天的流水落花，顺着岁月的方向，席卷着无边无际的爱泛到心里来，讲述着那些有悲有喜有难忘、有笑有泪有忧伤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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